那個眼神我很熟悉。

在人類的青年看來，我們是虛。

啊，這麽說也不合適，加一些形容詞好了，例如，人心之惡墮化而成的產物，食人的怪物，傷害了他的同伴的可恨敵人，或者說，需要清除的存在。

倒不是說事到如今我還會在意一個人類的目光，只是忽然發現，已經很久沒有對上這樣的目光了。

這樣純粹的，敵我分明的，正義的目光。

雖然可以說是和死神日夜相處，但就連東仙，也從很早之前就不會用這樣的目光面對破面了。

我想到藍染在屍魂界的所做所為，對了，我們是壞事做盡的反派一方。畢竟連陷害無辜者，讓青梅竹馬反目這樣的事情都做出來了呢，藍染大人。

我對那部分的演出真的不是十分欣賞，坦白講，那有點惡俗。

而相對的，雖然這樣也許有點不合適，我也從很久之前，就忘記了死神是死敵這件事情。

所以現在，我還楞了楞。

不過也無所謂，無論理想如何，總歸需要有實現的力量。

這個人類的靈力，怎麽說呢……

黑崎一護已然萬解，黑色的天鎖斬月是一把美麗的刀，既然能萬解當然也勉勉強強達到了隊長級別的邊線，但也就僅此而已了。

所以屍魂界的確放水了。

牙密有點輕敵，但問題不大。我看著他被黑崎一護砍斷一條手臂，憤怒地咆哮起來，伸手就要去夠腰間的斬魄刀。

“這種程度的敵人就需要動用斬魄刀嗎？只不過是個垃圾而已。”烏?爾奇奧拉在一旁，漠然地開口。

“啰嗦死了！”牙密果然不再試圖拔刀，反手一拳砸向空中的敵人，理所當然地落空，像只熊在撲鳥一樣，根本沒有幾下攻擊落到實處。

嘛……也好吧，牙密戰鬥時的確太不經大腦了，激一激他沒什麽壞處。

至於被砍斷的手臂，看起來很嚇人，但血一下就已經止住了，少一只手也只是影響他的平衡而已，根本不算致命傷。

“餵——”黑崎一護懸於空中喊道。

彼時牙密被這種躲來躲去的敵人給惹怒了，嚷著“你以為我就抓不住你嗎”，跟在黑崎一護上面也跳上了半空。我在心裏無奈地說了句慘了，果然下一刻，他在空中躲閃不及，被死神從背後的一擊擊落，重重地砸在地上。

不過皮糙肉厚，就算是再摔幾次也無所謂吧。

承認好了，我現在就和在看戲差不多。

然而黑崎一護卻對著另一邊的我們開口了：“那邊的兩個，就這樣看著好嗎，你們的同伴快被我殺掉了。”他皺著眉，語氣帶著不忿，好像反而是在為牙密打報不平似的。

我眨了眨眼。“牙密大人，聽說你要被殺掉了呢。”

“都說了你煩死了！”牙密又是一拳落空，忍無可忍地瞪大了眼睛，片刻，他終於想起來該換個策略，於是亮色的光芒在他的面前凝聚——虛閃。

他的虛閃用得並不快，一般來說也只要躲開就可以了，顯然人類的青年也是這麽想的，但是很快他意識到了什麽。

對，對了，這裏是現世。

黑崎一護撤回腳步，靜立原地，緊握著他的斬魄刀，大概是打算把虛閃彈飛。

但那個虛閃沒有釋放，在那光芒達到頂點時他獰笑一下，牙密反手一拳向前擊去。

哎呀，進步了。

本來這麽想著，我忽然又皺眉。

牙密的拳頭結結實實打在了黑崎一護身上，任誰吃這麽一下都不會好受，但是這個人類的反應還是有些太奇怪了，他像是經此一擊被打壞了什麽骨頭似的，一下子癱在地上，連掙紮起身都快做不到了。

而且，他的靈壓……

“黑崎君……！”井上織姬驚呼地想去查看他的情況。這不是個跑過來的好時機呢——黑崎一護顯然也很明白現狀，但在他來得及出聲警告之前，牙密的下一拳已經落在了井上織姬的身上。

他看著同伴被擊飛睜大了眼睛。

但還是和之前一樣，仿佛被什麽控制了一般動彈不得。

如果說是誘敵，一般來說不會做到這種程度。

“牙密大人，那個人類有些異常，能讓我看看嗎？”我開口問道。

“啊？！我好不容易才解決了他！”牙密沖我不滿地大喊，但也沒多在意，然後他也發現了，有點詫異地撥弄著仿佛人偶的敵人，“不過這家夥好像不動了也。”

我走上前。

本來只是想查看一下黑崎一護的靈壓，我和牙密沒有熟悉到插手彼此戰鬥的程度，再說，我對這種類型的“戰鬥”也沒什麽興趣。但是走近之後，非常奇怪的……

我在離這個人類半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。

——殺了他。

心底某個聲音忽然叫囂起來，就在我和黑崎一護面對面的那個瞬間。我應該從沒遇到過這個死神，近二三十年的事情我還是能記清楚的，但，

殺了他吧。

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東西，渴望殺戮並不需要什麽原因，但本能實在不應該在這時候跳出來擾亂我的思考。我知道我並不是很喜歡這個死神，剛看到他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我對他沒什麽好感，但也不需要有啊，他只是個死神而已，有必要就殺掉，簡簡單單地，不帶感情地殺掉就可以了。不是像這樣。簡直像是被催眠一樣。

“怎麽了。”烏?爾奇奧拉的聲音。

“他……”我艱難地開口，拼湊著我的理智，“他的靈壓在波動，高漲的時候，有些像虛。他可能在虛化。”

這是我的判斷，但這並不是困擾我的事情，死神的虛化沒有那麽少見，那不是變強，而是稍有不慎就招致滅亡的不可逆的墜落。

殺了他！

——為什麽？！

不是不可以，但，為什麽？

撲通——

在我遲滯的思考回路工作之前，我已經本能地響轉退回烏?爾奇奧拉身後——鏘，刀與刀相擊。

浦原喜助，四楓院夜一。

明明早就知道這座城市裏還有其他隊長級死神，我卻居然還是沒有註意到敵人的出現，還在那裏任由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接管一切思考。

“抱歉。”我低下頭。

他沒有說什麽。

他當然不會斥責我，他從來不會斥責我。

我甚至還讓他用了斬魄刀。

……該死。

“這兩個也是目標？讓我看看，是不是比剛才那個稍微強一點？”牙密絲毫也沒有察覺到氣氛的緊張，倒是難得地對戰鬥的策略感興趣起來，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。但也多虧他插話，我很快冷靜下來，打量起敵人。

“目標只有一個。任務可以結束了。”註視著呈犄角之勢將倒在地上的黑崎一護保護起來的兩人，烏?爾奇奧拉回答。

“啊？別這樣嘛，讓我和這兩個新來的打一架啊！”

烏?爾奇奧拉搖搖頭，“這不是你現在能匹敵的對手，回去了。”

說著，他開啟了黑腔。

“啊？？”牙密不滿地嚷著。

我也楞了楞，雖說對面是兩個隊長級死神，但一邊保護著另外幾個人類一邊戰鬥，劣勢應該是對方那邊。何況任務——對了，任務是評估黑崎一護的威脅，不是殺了他。

牙密雖然總會滿口抱怨，但他其實意外地很好說話，又說了幾句還是被烏?爾奇奧拉反駁之後，他也乖乖撿起斷臂跟進了黑腔。

我多少還是有些在意剛才發生的事情，合上的黑腔很快遮蔽了我的視線，但我還是忍不住皺著眉看向黑崎一護的方向。

——那確實只是一個死神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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